以前的学生来看我，其中有两个也做了老师，一个男生，一个女生。

男生教小学，在一个比较落后的县里。不幸的是，他工作的地方在这个县最贫穷的一个乡里；更不幸的是，他们学校是这个乡最小的一个联小。地处深山，十个班级，二百多个孩子。老师有十几个，多是原来的民办教师转正的，他们的家就在附近的山村。家里有地，或有小手工作坊。年龄偏大，加上经济上的压力，这些老师大多处在“亦教亦农”或“亦教亦工”的状态。他是最年轻的老师，刚刚毕业的时候是满怀教育激情去的。一年多的光景，这些激情就烟消云散了。

他说，那里很闭塞，也没有一点学校的感觉。老师们若聚在办公室里，除了说家长里短外，就是搬弄是非。大多数时候，老师们是在上完课后匆匆忙忙赶回家。因为家里还有庄稼要收，还有地要种，还有小买卖要做，还有小手艺可以赚点钱。

他很悲观地问，老师，你说在这样的环境里我可怎么成长？我很认真地问他，你现在上完课都干些什么？上网玩游戏，看点新闻，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。他一副很无奈的样子。为什么不多读点书，多想办法研究研究教学？我继续问。没有那个氛围呀！别人都在扯闲篇，你要是在那里读书，就会成为另类的，不仅会被人笑话，弄不好还会被人孤立。研究教学就更不用提了，和谁研究？没有人愿意去讨论怎么上课，你要是在我们学校里谈教学，会被看成神经有问题的人。说这话的时候，他有些理直气壮，似乎所有的过错在于那个不上进的环境，与自己毫无关系。

女生教初中，在一所教学质量很不错的学校。男生的话还没说完，就被她打断了。在羡慕男生没有压力、环境宽松之后，开始倒自己的苦水：教育体制太落后，即使你有自己的教育思想，也不可能在这么一个功利的环境里实现；整个社会太世俗，很多美好的东西都只能放在自己的梦里。她还振振有词地列举了一些例子。比如分数，你有思想有抱负，你不过分关注教学成绩，你注重学生全面发展，但是考大学只用分数，家长只要分数，领导只看分数，没有了分数你就有可能待岗。如果连课堂都丢失了，还拿什么搞素质教育？只要有分数束缚着你，你就无法挣脱，这是她的第一个结论。体制不改，老师就只能走老路子。这是她的第二个结论。

“这么说我们就什么都不能做了？就只能安于现状不做任何的努力？”我问。他们笑笑，又摇头。没有直接回答，但那意思我是看明白了，便问了他们几个生活问题。

如果天下大雨，你还能不能出门？可以，可以撑一把伞呀！

外面的气温很高，我们为什么会感到很凉爽？空调，你开着空调的呀！

冬天我们吃的那些新鲜蔬菜是怎么来的？温室大棚里种的呀！

你看，伞、空调和大棚虽然不能改变整个气候，但是伞给了我们一小块没有雨的天空，空调给了我们一个舒适的空间，温室大棚给了我们一小片春天的感觉。这就足够了，在不能够改变大气候的时候，我们能够做的，无非就是像温室大棚一样，为自己营造出一个局部的春天。